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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俊的读书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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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美]艾德·卡特姆 / 埃米·华莱士
出版社: 中信出版社
副标题: 皮克斯的启示
原作名: Creativity, Inc.: Overcoming the Unseen Forces That Stand in the Way of True Inspiration
译者: 靳婷婷
出版年: 2015-2
页数: 324
定价: 49.00元
装帧: 平装
ISBN: 97875086494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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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皮克斯起航

第2章 皮克斯的诞生

从那以后,我定下一条招聘策略:尽可能地招揽那些比自己聪明的人才。杰出的人才能够大胆创新,做出突出贡献,能为你的企业——当然也包括你本人——增光添彩,这些好处可以说尽人皆知。但除此之外,直到回顾过往的时候,我才发现杰出人才还能带来另一个不那么明显的好处:忽视心中恐惧。这么多年来,我遇到过不少人,他们选择了看似安全的道路,却缺少了一股子全力拼搏的勇气。雇用阿尔维是一步险棋,却为我带来了最丰美的果实,让我收获了一位真心诚意、能力超群的队友。


我仿照学生时期的经验,创建了一种平面式的组织结构。创建这种结构的主要原因在于,我觉得那种设立一群管理人员并让他们听从我指挥的上下级结构,会占用太多时间,让我无暇顾及自己的工作。我给予员工们足够的信任,让他们按自己的步调来推进自己的项目。这种模式当然也有弊端,但这种为自觉向上的人才提供自由空间的管理方式,让我得以在短时间内完成了数项技术上的巨大飞跃。我的团队同心协力,完成了不少突破性的项目,在电脑技术和手绘动画的糅合上大步向前迈进。


虽然乔治对这款新的视频剪辑系统满心期待,但卢卡斯影业的剪辑师们的态度却不然。剪辑师们使用的老方法需要他们用刀片将电影胶片切成小段,再把这些小段重新黏合在一起,他们对这种方法早已熟稔、精通。从短期来看,改用新方法可能会减缓剪辑的速度,因此他们不愿意尝试改变。剪辑师们习惯使用自己熟知的方式,而改变则意味着打破习惯,因此,等到我们将研究成果拿出来公测时,遭到了大家的冷眼相待。我们对视频剪辑法将带来的革命性影响深信无疑,乔治本人也对此系统大力支持,即便如此,剪辑师们仍不愿改变。由于这些剪辑师是我们新系统的目标受众,因此,他们的阻挠让系统的推行寸步难行。

如果一切都迁就这些剪辑师的意愿,那么就不用设计新工具,也不可能有什么革新了。这些人看不到改变带来的益处,也无法想象出电脑会为他们的工作带来怎样的轻松和便利。但话说回来,如果我们的设计完全不接地气,丝毫不考虑这些剪辑师的意见,那么这样无法解决受众之需的工具就是失败的。单凭我们对这一创新的价值充满信心自然是不够的,还需要目标群体接纳它。没有他们的支持,我们的计划就不得不以失败告终。

无须多言,管理者单有智谋是不够的,他们还需要找到愿意为他们的理念埋单的受众,并得到这个群体的支持。这个原则,我铭记于心。


乔布斯的果断自信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不爱寒暄,而是一个劲儿地提问:你们的目标是什么?你们的方向是什么?长远计划呢?他用“好得令人发狂的产品”来描述能让他信服的东西。很明显,乔布斯不是那种坐听汇报的人,没过多久,我们就把签合同的事提到了议事日程上。

老实说,当时我有点儿不喜欢乔布斯。他的个性很强,我却不然,因此我觉得很受他气场的压制。我虽然总在重申要在身边安排比自己聪明的人,但乔布斯的强大是如此与众不同,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描述。

一天下午,乔布斯来到卢卡斯影业,参观了我们的硬件实验室。和上次一样,他以“不得答案誓不罢休”之势进行了一番打探:皮克斯图像电脑有什么功能是市面上其他电脑做不到的?你们对这台机器的用户的定位是什么?你们的长期计划是什么?看起来他的目的并不是要理解我们复杂精巧的技术,而是希望能通过与我们辩论来锤炼自己的观点。乔布斯盛气凌人的个性简直令人瞠目结舌,我仍然记得他转向我,平静地告诉我他想让我把职位交给他时的情景。他解释说,一旦他顶替了我,我就能从他身上获益良多,这样一来,我只需要两年时间就可以具备独立管理公司的能力了。其实,当时公司本来就是由我独自管理的。但他这种肆无忌惮的作风还是让我深感佩服。他不但打算顶替我执掌公司的领导大权,竟然还想让我甘之如饴!

乔布斯做派强硬——说是冷酷无情也不为过,和他聊天,话题总会被他引向你意想不到的地方。你不仅要警惕设防,还必须全情投入。我逐渐意识到,单单这一点就很锻炼人。

翌日,我们一行人驱车到乔布斯在伍德塞德的宅邸与他会面,这片社区毗邻门罗帕克市,风景十分怡人。整座房子里只有一辆摩托车、一架三角钢琴,还有两名曾经在潘尼斯之家餐厅工作过的私人厨师,除此之外,空空如也。乔布斯坐在草地上,向远处眺望着他那7英亩大的草坪。他向我们正式宣布,决定买下卢卡斯影业的制图团队,还给我们展示了新公司的组织结构计划图。随着他的说明,我们渐渐意识到,他并非是想建立一间动画工作室,而是想要孕育出新一代的家用电脑,与苹果一争高下。

这样的想法已经不只是偏离我们的愿景了,而是完完全全的背离。因此,我们礼貌地拒绝了乔布斯。我们又一次回到了寻找买主的老路上,可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第3章 有了目标,才有一切

不要将目标与方法混淆。我们应坚持不懈、不遗余力地通过优化、简化及提高效率等方式努力改进我们的工作方式,但这并非我们的目标。打造出优秀的产品,这才是我们的目标。

与乔布斯共事是有正反两面的,这一点是我在皮克斯任职初期不得不攻克的难题。他对成功的势在必得和他的高瞻远瞩,常常激励着我们。比如说,他坚持要我和阿尔维在全美开设皮克斯图像电脑经销店,如此大胆的举动,是我们在公司起步时万万不敢设想的。在我们两人看来,我们销售的产品的确很棒,但它的针对性很强,也就是说,其销路本来就很有局限性。而在大众计算机领域浸淫过的乔布斯则让我们把眼光放长远些,他认为,如果想要销售这款产品,我们就得让产品在全美范围内曝光。我和阿尔维虽然不知该从何入手,但还是很欣赏他的远见。

乔布斯的远见值得称赞,但他的交流方式却让人难以习惯。对他而言,缺乏耐心和唐突无礼都是家常便饭。与潜在的客户会面时,只要他觉得对方是泛泛之辈或是准备得不够充分,便会毫不迟疑地和对方当面叫板。想要达成交易或是建立忠实的客户群,这样的做法可不是明智之举。但当时的乔布斯年轻气盛,一心扑在事业上,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对别人产生的负面影响。我们刚开始共事的那几年,他完全无法理解“普通人”,即那些没有自己的企业或是缺乏自信的人。他喜欢用诸如“这些图表都是狗屁”或“这个协议狗屎不如”这种咄咄逼人的话语来激怒大家,然后通过观察大家的反应来评判对方的品性。如果你敢跟他叫板,就很可能会赢得他的尊重。他使用这种先试探、后观察对方反应的方式,一来可以推测对方的想法,二来可以看看对方是否具备捍卫自己想法的魄力。他的作风让我想起工程学中的一条原则:就像海豚用回声定位法探测鱼群的位置一样,发射高速脉冲也能让你获取有关周围环境的重要信息。而这种挑衅式的互动交流方式,就好似乔布斯的“声波定位仪”,是他探索世界的工具。

就任皮克斯总裁后,我的第一要务是挖掘和雇用优秀人才,建立一支核心团队,来弥补我们这些人的不足。如果我们想以销售硬件为业,就得建立起像样的生产、销售、服务及市场部门。我找了一些已在硅谷创办企业的友人,从利润率到商品定价再到佣金及如何与客户建立关系,巨细靡遗地向他们寻求建议。这些友人为我大方出策,但我学到的最为宝贵的经验,却是我从这些策略存在的漏洞中总结出来的。

首先要解决的是比较基本的问题:我们该如何为我们的机器定价呢?太阳微系统公司和硅谷图形公司的两位总裁告诉我,先把价钱定高一些比较好。他们认为,如果起价很高,那日后我就有降价的余地;如果一开始定价就很低,那么日后提价时顾客会不满。因此,根据预期的利润率,我们决定将每台机器定价为122 000美元。然而,我们大错特错了。很快,皮克斯图像电脑功能强大但价钱昂贵的名声传播开来。在之后降价时,我们发现大家只记得价钱昂贵这一点了。虽然我们努力想挽回名声,但第一印象在人们心中已经根深蒂固。


“无论如何都要确保流水线的畅通,因为这才是高效率低成本的要诀。”这句话成为大批量生产行业的“咒语”。浪费时间就意味着浪费金钱,如果流水线上的某个产品出现了残损,那你必须立马把这个产品从流水线上撤下来,但流水线是万万不能停的。为了确保产品的质量,人们找来了质检人员。产品质量等级评估成为主流,只有高层人员才有暂停流水线的权力。

而在1947年,一位在日本工作的美国人却将这个理念完全颠覆了。此人名叫爱德华兹·戴明,是一位统计学家,以在质量管理方面的贡献闻名。

此后,一些用来表述这些革命性工作方法的术语问世,比如“即时生产”或是“全面质量管理”等。这些方法的核心理念是:发掘和解决问题的责任应分配给每一位员工,上到高级经理下到生产线上职位最低的员工。戴明认为,任何级别的员工只要在生产过程中发现问题,都有权力(也有责任)中止流水线的生产。借鉴了戴明理念的日企为方便员工举报问题,专门安装了一条绳子,让任何人都可以通过拉绳中止生产过程。没过多久,日企便在品质、生产率以及市场份额等方面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好成绩。

戴明和丰田的理念让那些工作在生产第一线的人员将产品的品质掌控在自己的手中。工人们不再机械地重复单一的动作,他们可以提出建议、举报问题。除此之外,在我看来,因为自己的努力而修复了漏洞所带来的自豪感是最重要的收获。而发展和进步也接踵而至,漏洞得到了填补,品质也得到了提高。换言之,由于员工的积极性被激发出来,日企生产线的产品质量也越来越过硬。这为全球的生产方式带来了一场革新。

丰田虽是一家有层级结构的企业,但企业的核心指导原则却是民主的:员工们不必征得上级同意就可以自主承担责任。


1987~1991年,对皮克斯信心全无的乔布斯曾三次尝试将公司转手。尽管他觉得心灰意冷,却始终无法下定决心与我们“一刀两断”。微软曾打算出价9 000万美元买下皮克斯,乔布斯却选择了放弃。他心中的价格是1.2亿美元,觉得微软的出价不仅是一种侮辱,也证明了微软还不够资格拥有皮克斯。汽车工业设计软件公司阿利亚斯和硅谷图形公司也曾有意购买皮克斯,却都以相同的结果收场。每次面对买家,乔布斯都会开出一个高价,不给对方留回旋的余地。我渐渐觉得,他这样做并不是为了寻找解脱,而是想从外界得到对皮克斯公司的肯定。他的理由是这样的:如果微软愿意出价9 000万美元,那么皮克斯一定是有存续下去的价值的。这场“表演”仿佛在一点点榨干我们的精力,真是让人越看越揪心。


约翰说过,乔布斯的生平就是古典式的英雄之旅。因傲慢自恃而被人从亲手创建的公司中驱逐出来,然后披荆斩棘,历经各种冒险,最终变得更强大。关于乔布斯的蜕变以及皮克斯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我真是千言万语也难以道尽,但在此,我暂且做个总结:失败让乔布斯变得更强大,更明智,也更平易近人。最初9年中的失败和挑战,影响了我们每一个人,让大家变得更加谦卑、虚心,但与此同时,我们也从中汲取了宝贵的经验。困难中的相互扶持,不仅加深了彼此之间的信任,也让我们的心走得更近了。


在整个电影的制作期间,我觉得我的工作主要就是关注企业内外部的态势,规避那些让我们偏移目标的因素。我下定决心,不让皮克斯重蹈那些我亲眼见证的硅谷公司的覆辙。为此,我特地向员工敞开大门,也会到大家的办公室检查进度。我和约翰下了一番心思,为皮克斯的每个成员建立发言的渠道,确保每个职位和每位员工都能受到尊重。我坚信,企业上上下下都应遵循自我评估和提出建设性意见之风,为此,我殚精竭虑,以求取得实效。

为皮克斯的第二部电影《虫虫危机》“招兵买马”的时机来临了,为此,我们特地遴选出为《玩具总动员》的成功立下汗马功劳的人才。在此过程中,我才发现创意团队和制片团队之间竟出现了裂痕,而我之前对此毫无察觉。简言之,制片经理们告诉我,《玩具总动员》的制作过程简直是一场噩梦,他们觉得自己就像二等公民,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还受到排挤。虽然他们为《玩具总动员》的成功感到高兴,却非常不愿意再为皮克斯制作电影了。

究其原因,这件事与制片经理在影片制作中扮演的角色不无关系。制片经理需要巨细靡遗地把握每个细节,确保电影在预算内按时完成。他们需要整体监控团队的进度,需要记录下成千上万的镜头,需要控制资源的分配,时而要连哄带骗,时而要推动进程,必要时还得唱黑脸说不。换言之,在一家命运与时间和预算紧密挂钩的企业中,制片经理的角色是至关重要的:他们不但要管理人员,还需为制作过程保驾护航。

皮克斯的创意团队和技术人员相互之间保持着平等相待的关系,这是最让我们引以为豪的一项传统。我总以为,负责制片的人员也能自然而然地得到同样的尊敬,但事实并不遂人愿。果不其然,当我与创意和技术人员交流时发现,在他们看来,制片人员确实要低自己一等,因为制片经理管得太严、抠得太细,不但没有为电影制作创造有利条件,反而妨碍了进度。在与我交谈的工作人员看来,制片经理简直就像齿轮中的砂子。

我对这股敌意竟毫无觉察,这点让我大为吃惊。本以为我的开门政策能够让我随时掌握事态的发展,或者至少能让我在如此剑拔弩张的态势发生时不至于浑然不知。然而在制作《玩具总动员》的整整5年间,竟没有一个制片经理来找我表达委屈或是提出建议。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一番冥思苦想后,答案才渐渐浮现出来。

首先,在《玩具总动员》的准备阶段,由于我们的功力尚未到家,便从洛杉矶请来资深制片人员帮助我们组织策划。制片经理觉得他们只是来帮忙的,因此推想他们的不满不会得到我们的重视。他们习惯于好莱坞的传统工作方式,也就是几个自由职业者为一部电影聚在一起,并肩合作数个月,然后就各奔东西。抱怨有可能会让你错失今后的工作机会,因此,这些人选择了避而不谈。直到我们与他们谈及继续合作事宜时,大家才开始倒苦水。

其次,虽然这些制片经理心中积怨不少,但他们同时也有一种缔造历史的使命感。他们知道,约翰是一位卓越的领路人,《玩具总动员》一片也是一项意义非凡的项目。于是,对这项工作的热爱让大家甘于忍受工作中发生的摩擦。这让我颇有感悟:原来积极因素是会掩盖消极因素的。我意识到,有一点需要我多加留心:光明面往往会与阴暗面共存,而人们因为怕留下好抱怨的名声,往往不愿去探究阴暗的一面。我同时还意识到,如果采取放任自流的态度,那么阴暗面便会愈演愈烈,最终将会严重戕害皮克斯。

这番感悟让我振奋了起来。我终于明白,防范问题并不一定意味着你能看见问题。而这个理念所带来的挑战,也为我带来了新的使命感。

我们未能察觉到问题的原因似乎找到了,但我们还需继续挖掘导致大家不安的根源。为此,我成了大家办公室中的不速之客,拉出一把椅子,便开始盘问大家觉得皮克斯哪方面做得到位、哪方面做得不妥。这些谈话是开放式的,我并没有强求大家把不满一一列举出来。随着谈话的一次次推进,我渐渐明白了我们误入歧途的原因。

电影制作本身就是一项极其复杂的差事,我们的制片经理不仅要控制预算和档期,还要保持工作人员之间沟通的畅通。而鉴于《玩具总动员》一片承载了太多的希望,制片经理身上的担子之重就更加可想而知了。他们认为,如果大家遇到问题时毫无组织地胡乱找人解决,那么整个片子的制作便会被搅得拉拉杂杂、难以控制。因此,为了保持事情井然有序,制片团队一开始就定下规矩:如果有话要说,就通报给直接管理自己的上司。举例来说,如果一位动画师想要和建模工程师沟通,那么就必须遵循“正规程序”。在创意和技术人员看来,这些“事事都要通报领导”的理念既烦琐又阻滞了制作的进程。而在我看来,这应该是一种出自善意的微观式管理。

影片的制作是一项涉及几百人的工程,因此组织管理系统是不可或缺的。但这一次,我们却错将沟通渠道和企业的组织结构混为一谈。动画师与建模工程师之间是应该直接沟通的,上报顶头上司一举真是画蛇添足。因此,我们将公司全员召集在一起,向大家宣布:从今往后,大家彼此之间可以不分级别、不分时间地进行交流,不必惧怕会招致任何斥责。也就是说,不必再经过等级的门槛就可以直接进行交流。毫无疑问,信息的交换对我们的企业是至关重要的,但我相信,信息的交流不应是压力的来源,应当也能够摆脱程序的桎梏。人们彼此间应当畅通无阻地进行交流,事后再通知上级也不晚。这比让每件事都遵循“正确”的程序和经过“正规”的渠道要明智多了。

这次改革本身就是一次成功,但随之而来的收获却是我们意料之外的:思考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过程为我们带来了激情和满足感。我们认识到,大家的目标并不仅仅是创建一所制作大片的工作室,而是孕育一种鼓励不断提出问题的创新文化。如果说我们的成功是因为做了一些正确的事,那么如何才能确保我们了解这些事究竟是什么?从中得出的经验又是否能够在下一个项目中复制呢?或许我们也该同时问问自己:复制成功经验真的是明智之举吗?在我们看不见的暗处,到底有多少潜在的问题正伺机损毁我们的企业?我们能否找到方法将这些痼疾找出来?我们的成功中到底有多少是因为运气?如果我们继续打胜仗,会不会变得过于自我膨胀呢?如果我们的自信转为了自负,让我们得意忘形,我们应该如何处理呢?现在的皮克斯已然从蹒跚学步的新兴企业转变为成功企业,那么,在吸收新人才的过程中又会出现哪些新情况呢?这些,都是我们需要提出的问题。

多年前,引领我走向科学的是我对“理解”的渴望。诚然,人类的交流远比相对论或弦理论错综复杂,但这也是交流艺术的重要性和魅力所在,它一次次地颠覆我的既有想法。在后来的日子里,随着皮克斯出品电影数量的增多,我渐渐懂得,我对皮克斯成功背后的原因和方式的判断有些其实是错误的。但有一件事却是再明显不过的:找准方法,建立一种可持续发展的创意氛围,克服心中的抵触和阻碍,发自内心地将诚信、超越、交流、创新以及自我评估摆在重中之重的地位上,这并不是一项一蹴而就的任务,而是需要夜以继日的全身心投入。这项任务,正是我想要完成的。

第4章 锤炼企业的个性

一支优秀的团队是由配合得相得益彰的队员组成的。找到配合默契的合适的人才,要比挖掘高明的点子更加重要。

《玩具总动员》问世之后,我们总结出了两条至关重要的创意法则。

  1. “故事为王”。也就是说,我们不会允许诸如科技或商业的任何因素影响故事的发展。观众们热衷谈论的大多是《玩具总动员》带给他们的感觉,而不是让影片得以制作完成的技术,这让我们颇感自豪。我们相信,正是因为我们一贯将故事奉为照明的灯塔,才能收获如此效果。
  2. “信赖过程”。之所以信奉这一法则,是因为我们可以从中得到安全感:困难和失误是任何复杂的创意事业都不可避免的,而我们往往会在工作过程中摸索出道路。从某种意义来讲,这条法则和所有乐观向上的格言并无区别(比如“亲爱的,挺住啊!”)。但由于皮克斯的制片过程与其他电影工作室迥然不同,所以在我们看来,这一法则的效力是实实在在的。皮克斯赋予艺术家自由徜徉的空间,将掌控大权交付导演手中,也相信员工具备解决问题的能力。我总觉得许多所谓的箴言和法则不过是些阻滞灵感、泛泛而谈的陈词滥调,但这两条法则,却实实在在地帮助了我们的员工。

《玩具总动员2》告诉我一个道理:把高明的点子交予平庸的团队,点子就会毁在他们手上。把平庸的点子交予一支卓越的团队,那么团队要么对点子进行改进,要么将点子推翻,并提出更好的构想。

这其中的寓意值得我们一再回味:组织一支得力的团队是保证点子发光的前提。不可否认,大家都想吸纳有才之人,但是这些人才之间的合作交流方式才是真正的重点。如果搭配不当,即使是最优秀的人才也组建不出一个有力的团队。也就是说,我们需要重视的是团队的协作,而非队员的个人才干。一个优秀的团队是由配合默契的人员组成的,找到配合默契的合适的人才,要比想出高明的点子更加重要。

第二部分 营造创新文化

第5章 诚信与坦诚

我们可以找一个意义相仿但与道德伦理挂钩较少的词语,来试着代替“诚信”一词,“坦诚”就不失为一个适当的选择。坦诚是一种直爽,一种率真,严格来说,这个词与“诚信”并无异处。但在日常用语中,坦诚一词不仅指讲真话,还带有一种不甚内敛沉稳的意味。我们都知道,有的时候,有所保留不仅是一种健康的交往方式,还是自我保护的一项必备特质。


推心置腹的交谈、热火朝天的讨论、欢声笑语、关爱互助,如果我能总结出智囊团会议的基本精髓的话,那么一定少不了以上这4种“原材料”。第一次参加会议的人却大多会首先注意到另一个特点,那就是音量。智囊团的成员们常常会在商谈间越聊越起劲,大家争抢着发言,说话声自然也就提高了。我必须承认,智囊团会议可能会让外人误以为是一场激烈的争吵,甚至是强制的干预。实际当然不是,但这给他们造成的困惑我能理解,因为这些人没能把握住智囊团的意图(由于只在会议上做了短暂的停留)。智囊团这种唇枪舌剑的讨论,绝不以任何一方的胜利为目的。如果非要把这种讨论理解成“争吵”的话,那也是为了挖掘出问题而展开的“良性争吵”。

这也是史蒂夫·乔布斯不来参加皮克斯智囊团会议的原因之一。实际上,这是我和乔布斯共同商议出的一条禁律,因为我觉得,他那目空一切的个性一定会让人不敢轻易说实话。早在1993年,我们就达成了这个协议。那天我正好要去微软,乔布斯怕我被微软挖角,于是打电话联系我。我并没有在微软任职的想法,去微软也不是有意要跳槽,但我知道乔布斯有些担心,就趁机耍了点儿心机。我对他说:“智囊团的各位彼此配合得很默契,如果你来参加他们的会议的话,他们就不能轻松地做自己了。”他对此表示同意,也认同约翰和负责编写故事的人比他更会讲故事,于是,他决定从此不插手智囊团的事。在苹果公司,乔布斯对每款产品最细微的点点滴滴都要介入深究。然而,他并不觉得自己的直觉要比皮克斯员工更精准,因此也就不多插手。在皮克斯,坦诚是如此重要,就连层级都要退居次位。


这样一个具有批判性的环境,很容易像看牙医一样给人一种受胁迫的不悦感。因此,任何一个成功的信息反馈小组的成员都要切记:要把别人给出的观点看作一种帮助,而不是一种竞争。如果你用竞争的眼光来看问题,你就会拿他人的观点和自己的观点一较高下,如此一来,原本的讨论就会变成你输我赢的辩论赛了。然而,如果你觉得别人是在为你锦上添花,你就会认为每个观点(即便这个观点并没有实际性作用,只是为讨论增加人气)都是参与者的一份贡献。智囊团之所以如此难能可贵,就是因为它帮与会者开阔了视野,让你——至少能暂时地——透过别人的眼睛来看世界。


正如安德鲁·斯坦顿说的:“批评和建设性批评之间是有区别的。建设性批评的意思是,你在批评的同时也在进行建设。你一边拆一边建,用新砖瓦来填补你刚刚拆毁的漏洞。这本身就是一种艺术形式。我一直认为,你给出的点评应该能让对方迸发出灵感,如果你的问题是:‘我该怎么样才能让那个孩子愿意重做作业呢?’那么,你就得表现出老师的样子来。有的时候,你得用50种不同的方法来描述你的问题,其中会有那么一个句子,让人一听就两眼发光,好像在说:‘哎呀!这就是我想要的!’不要说‘这场戏写得不够好’,而要说‘难道你不想让观众们走出电影院的时候争相引用电影里的台词吗?’这样的话听起来更有挑战性一些。‘这不是你想要的效果吗?咱俩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说真话并不容易,但是身处一家创意企业,说真话是通往卓越的唯一途径。而管理者的责任,就是要调节会议的气氛。有的时候,一些导演会在会后告诉我,有的人在发言时有所顾虑。面对这种情况,我们可以对团队稍作精减,召集一次迷你智囊团会议,通过限制参与者人数来鼓励大家畅所欲言。有的时候,有的与会者会在无意间闪烁其词,根据我的经验来看,这并不是人们有意为之,只需轻轻点拨,就能让大家敞开心扉。

坦诚并不意味着不近人情,也不是要伤害别人。有效的反馈系统都是以同理心为基石建立的,大家都是奔着同一个目标去的战友,你摔的跤我也摔过,所以你的痛苦也就是我的痛苦。如果你是来满足虚荣心的,或是来博人赞颂的,那你最好在踏进会议大门之前端正态度。智囊团的成员笃信,每一句点评都是为了大家共同的目标服务的:彼此扶持,相互帮助,一同创作出更好的电影。

相信我,如果人们在走廊上的交流要比在会议室里商讨重要想法或制定政策时还要坦诚,那么这样的企业肯定不适合你待下去。如果你不幸遭遇这种情况,该采取什么措施才好呢?找找那些愿意对你说真话的人吧。一旦找到,请把他们聚拢在身边,并好好珍惜他们。

第6章 恐惧与失败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失败的降临总是附带着沉重的包袱。在我看来,这种观念可以追溯到我们的学生时期。上学的时候,我们的头脑中就有了这样的烙印:失败是恶魔,失败意味着你没有好好学习和充分准备,失败表示你偷懒了,或者更甚,失败说明你天生就有所欠缺。因此,失败成了让人蒙羞的东西。即便成年已久,即便鹦鹉学舌、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失败的好处,我们仍未摆脱对失败的厌恶。大家读过多少篇以失败为话题的文章?可是,许多人即使在读后频频点头称是,在遇到失败时的情感反应却仍然与孩童时期别无二致。大家也不想这样,但童年时被灌溉的观念是如此根深蒂固,如何能抹得去?在我的工作生涯中,我一次又一次地目睹人们抗拒失败、不惜一切地规避失败的情况。因为无论怎么说,失败的确会给人带来尴尬。面对失败,任谁都会打心眼儿里觉得很受伤吧。

我们需要换一种眼光来看待失败。大家一定都听过:如果用适当的方式去对待失败,那么失败便可以转化为成长的契机。然而,绝大多数人对这句话的解读却是:失败是不可避免的灾祸。这是不正确的,因为失败绝不等同于灾祸,失败只是探索新领域时无法避免的一种结果(因此,我们应当看到失败的价值,没有失败,哪来创新)。可是,虽然我口中说拥抱失败是学习过程中的重要部分,但我同时也明白,单单意识到这一点是不够的。因为失败的确是令人痛苦的,而这痛苦的感觉会扭曲我们对失败真正价值的判断。为了将失败的两面性区分开来,我们不仅需要面对痛苦的真相,还要感知失败带来的成长有何益处。

如果有自行选择的权力,绝大多数人都不会选择失败。但是,安德鲁·斯坦顿绝非等闲之辈。我在上文中说过,他经常把“失败要趁早,失败要尽快”以及“人应当尽可能地压缩犯错的时间”挂在嘴边,这在皮克斯公司广为流传。在他看来,失败就好像学骑自行车,如果你幻想不出岔子、不跌几个跟头就能学会,那么无异于痴人说梦。安德鲁说:“尽你所能找一辆矮的自行车,戴上护肘和护膝以消除你对摔跤的顾虑,然后就开始学吧。”如果你每次尝试新事物时都使用这样的思维模式,你就可以慢慢学会颠覆失败的负面含义了。安德鲁这样说:“你不会对一个第一次学弹吉他的人说:‘你应该先好好琢磨一下手指在琴颈上的位置,然后再开始弹,因为你只能弹一次,没有第二次了。如果你出了岔子,我们就不管你而直接往下进行了。’这是哪门子的学习方法呢?”

在一个人人畏首畏尾、人人视失败为眼中钉的企业文化中,大家都会有意无意地对冒险和探索抱有能避则避的态度。为了规避风险,他们会尽量去重复那些经过验证的经验,而他们的工作也变成了毫无创意的沿袭。不过,如果你能营造出一种文化,鼓励大家从积极的一面去理解失败,那么你就能收获截然相反的结果。

有一些解决方法是很实用的:如果身为领导者的我们能够分享自己的失误,承担自己应负的责任,那么失败对于其他人来说就不再危险。我们不必一见失败就逃遁,也不必自欺欺人地对失败视而不见。因此,在皮克斯,我非常重视公开我们的重大失误,因为我觉得失败能教会我们重要的一课:以开诚布公的态度分享失败,这是从失败中总结经验的第一步。我的目标并不是将人们对失败的恐惧一扫而光,因为在高标准严要求的环境中,失败是在所难免的,我希望达到的效果是解开失败对我们的桎梏。我们当然不希望失败一个接一个的来,但也应将失败造成的损失看作对未来的一种投资。

如果你打造出一种勇敢无畏的企业文化(至少在人类本性允许的范围内),那么人们就能放开手脚去探索新的疆域,敢于踏上未知的道路。他们会逐渐发现果断行事的好处:如果他们不把时间浪费在踟蹰或纠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上,那么当他们撞了南墙时,就有足够的时间重新出发了。

我们的工作中最重要的一项职责,就是动员中层管理者容忍工作上的失误和意料之外的状况。他们往往觉得一旦犯错,就要为自己的过失付出沉重的代价。那么,我们该如何扭转他们对工作方法和风险的看法呢?

信任是恐惧的解药,人们都希望在这个变化无常的世界找到可以信赖的东西。恐惧和信任的力量都很强大,二者虽然不是两种截然对立的情感,但是信赖却是驱走恐惧的最佳工具。让人产生恐惧的事物有很多,在你涉足新领域的时候尤其如此。信任他人并不表示别人不会犯错,而是在别人(或你自己)犯错的时候,你相信对方会用切实的行动推动问题的解决。恐惧的产生可以是一瞬间的事,信任却要经过时间的考验。智囊团与皮克斯大大小小的团队携手挺过了诸多难关,共同解决了许多问题,才建立起彼此之间的信赖。耐心一些,真诚一些,始终如一地坚持下去,信赖之门终将打开。

我所说的真诚,是指管理者需要与下属进行坦诚的交流。在不少企业中,管理者们往往太过隐讳,不愿与员工分享信息。我认为,这样的做法是错误的。在面对问题时,管理者的第一反应不应该是保密,而应该好好衡量息事宁人和开诚布公的成本孰重孰轻。如果你动不动就选择掩盖问题,那么你给员工留下的印象就是,你不值得他们信赖。如果你能坦诚相待,就表示你信任对方,也是在告诉对方没有什么好怕的。如果你能真诚地与员工对话,那么他们就会感觉自己掌握了重要的信息。

你的员工都是聪明人,要不你怎么会雇用他们呢?所以,请把他们当聪明人对待。如果你在向员工传达的信息中做了手脚,他们是会有所察觉的。如果管理者只是传达了指令,却没有解释决策的原因,大家便会怀疑此事背后到底有什么玄机。或许你并没有什么私密的动机,却给人造成了你在掩藏着些什么的印象。如果你能把解决方案背后的想法与大家分享,那么大家的注意力就会集中在方案上,而不会胡乱猜测。当我们以诚相待时,大家是能够感受到的。

第7章 饥饿的野兽与丑陋的婴儿

在一个不健康的企业文化中,每个团队都认为如果自己团队的任务能够凌驾于其他团队的任务之上,就会为企业带来益处。而在一个健康的环境中,各个群体都明白,在竞争比拼的欲望中找到平衡点是非常重要的。大家都希望自己得到重视,却不必高过别人一头。有了明确清晰的目标做指导,这些人才之间自然而然产生的互动便会营造出我们所追求的平衡。我们只有将追求平衡奉为企业的核心目标,才能达到这样和谐的效果。

管理者的任务,就是要帮助大家将冲突与矛盾看成组织运转不可或缺的因素。矛盾是通往平衡的路径,从长远来看对我们大家都有裨益。我觉得传播这个理念并不难,但并不是一劳永逸的。一位优秀的管理者必须时刻警惕,看看企业的哪些部门有失衡的势头。我这里有一个例子,皮克斯扩充了动画制作人员的人数,增加了我们高质量作品的产量,却也带来了一个不得不面对的消极影响:我们的会议规模越来越大,与会者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从比例来说,每位参与者对成片的所有权也越来越小(这会让大家产生不受重视的感觉)。为解决这个问题,我们把人员拆分成小规模的子团队,让部门和个人觉得自己是有发言权的。想要修补企业的漏洞,让企业重新回归平衡状态,管理者们就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创意企业的管理者必须学会轻拿目标、紧抓意图。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随着新信息的流入,我们必须抱着开放的心态对目标做出适当调整,否则我们就会被本以为了如指掌、实则知之甚少的事情弄得措手不及。只要我们的用意(或者说我们的价值观)保持不变,我们的目标是可以按需调整的。对于皮克斯的伦理体系、价值观以及打造高质量原创作品的出发点,我们努力做到毫不动摇。但随着经验的积累,我们学会了对目标进行调整,试着让目标适合于现状,当然,这有时需要多次微调才能达成。在我来看,唯有通过这种做法,我们才能开垦出创意生长所必需的土壤:一种保护新生事物的文化氛围。

第8章 变化是必然,也是机会

只有经历挣扎,方能辨清方向,因此,我们应该将变化视为自己的朋友。这样的理念会让很多人感到难以接受,其中的原因我可以理解。无论你构思的是时装、广告还是汽车设计,创意的过程都需要大量的金钱投入,而不可避免又无法预知的弯路和陷阱则会进一步增加你的经济负担。风险如此之高,突如其来的危机也令人措手不及,这些都会让我们想要把局势紧紧控制在手中。许多人觉得,束手束脚的管理方式远没有失败造成的潜在损失可怕。如果我们因为害怕失败而管控过度,就会连必要的投资也想要规避,成为阻碍创意的死脑筋和冥顽不化的管理者。

当人们声称不喜欢改变时,他们真正惧怕的是什么呢?改变会给人造成困惑,也会增加工作量和压力,这些都会让人们产生不适感。对于不少人而言,改变是软弱的一个象征,就相当于承认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个想法在我看来很难理解,思想不知变通的人是很危险的。众所周知,史蒂夫·乔布斯的想法总是随着新信息的出现不断改变,但是,我不认为有人会觉得他是个软弱的人。

管理者们多把改变视为对既有商业模式的威胁和冲击,事实的确如此。在我的人生道路上,计算机行业的产品从大型机、小型机、工作站、台式机,一直发展到今天的平板电脑。每种机型都有围绕其建立的一套零售、营销以及工程体系,因此,每一代机型的转变都意味着这些体系要经受脱胎换骨的剧变。在硅谷,我目睹了许多计算机生产商的销售部门拼尽全力想要维持原来的经营模式,即使他们对改变的抗拒使得自家产品的市场份额被竞争企业瓜分蚕食也在所不惜。这种因目光短浅而造成企业倒闭的案例不胜枚举,硅谷图形公司算一个很好的例子,这家公司的销售团队习惯于销售昂贵的大型机器,因此他们宁愿拼死挣扎,也不愿向经济机型转变。硅谷图形公司至今虽然还存在,但在我看来它已经销声匿迹了。

“宁愿与熟悉的魔鬼打交道,也不愿和未知的魔鬼一起冒险”,这句话反映了许多人对生活的态度。为了当选,政客们会全力以赴地为体制改革出力,而当选后却没有什么动力去改善既有体系了。各行各业的企业都会雇用说客,游说政府不要做出任何会对商业模式造成冲击的改变。好莱坞大批的经纪公司、律师以及自诩的天才(演员和其他表演者)都明白,他们身处的体系存在着不容忽视的漏洞,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愿意做出改变,因为打破常规可能会对他们的收入造成负面影响,至少从短期来看会让他们吃亏。改变体制甚至可能会威胁体制中人的饭碗,这样的差事有谁愿意去做呢?

个人利益会让人对改变产生抵触心态,而如果对自己认识不清,这种抵触情绪会更强烈。一旦掌控了某个体系,人们往往会对体系中的漏洞视而不见。即便我们明察秋毫,也会因为这些瑕疵太过复杂、牵扯太多而睁一眼闭一眼。但是,如果我们拒绝改变,就会重蹈唱片业的覆辙。唱片业是一个个人利益(比如全力保护短期利润)凌驾于个人意识(很少有人能意识到老旧体制应该被推翻)之上的行业,业界高层紧攥住早已过时的经营模式不肯放手,一门心思地售卖专辑,直到文件下载和苹果iTunes的风靡将整个唱片行业颠覆得底朝天,他们才后知后觉。


想要理解第一件突发事件,大家需要明白,皮克斯使用Unix和Linux系统机来储存包含每部电影中所有镜头的成千上万的电脑文件。在使用这些机器时,我们可以用“/bin/rm-r-f”这道指令以最快速度清除档案系统中的所有文件。这么一说,大家估计就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有人不小心对存有《玩具总动员2》文件的驱动器使用了这一指令。此人删除的并不是一部分文件,而是影片的所有数据,从人物到背景,从照明到阴影。最先消失的是胡迪的帽子,紧接着是他的靴子,很快,他从头到脚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其他的角色也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巴斯光年、薯头先生、小猪存钱罐、抱抱龙……嗖的一声,所有的镜头都荡然无存。

此片的技术总指导奥伦·雅各布斯犹记得他亲眼所见的情景。刚开始的时候,他完全不能相信自己的双眼,不一会儿,他便开始发了疯似的拨电话通知系统部人员,大喊:“把《玩具总动员2》主机的电源拔掉,”接电话的人自然要询问原因,奥伦叫嚷的声音又提升了一档:“天哪,求求你赶快把电源拔掉!”虽然系统维护人员行动火速,但整整两年的汗水,也就是整部片子90%的内容在几秒钟内被抹得干干净净。

一小时之后,奥伦和他的上司加林·萨斯曼来到我的办公室,跟我一起商讨接下来该采取的行动。“别担心,”我们互相安慰,“我们今晚可以从备份系统里恢复文件,这样,我们只用损失半天的工作时间就行了。”谁知,我们又遭遇了第二件突发事件:我们发现,皮克斯的备份系统出了问题。为了应对数据故障,我们专门设置了一套解决机制,但眼下这套机制自己却出了问题。《玩具总动员2》没有了,事情发展至此,我们真的被逼到了崩溃边缘,想要把电影重新拼凑起来,我们需要30名员工投入整整一年的精力。

记得,当大家得知这个残酷的事实后,皮克斯的高层聚集在会议室里共同商榷解决方案——实际上,看起来根本就没有任何方案!商谈进行了大约一个小时,此片的技术总监加林·萨斯曼忽然记起了些什么:“等等,我家的电脑里好像有备份。”大约6个月前,加林生下了她的第二个孩子,因此她必须延长在家工作的时间。为了方便起见,她设立了一个程序,每周定期把整部片子的数据拷贝到家中的电脑里。这就是我们遇到的第三个随机事件,它成了我们的救命稻草。

说完,加林就带着奥伦坐上了她的沃尔沃汽车,朝着她位于圣安塞尔莫的家飞驰而去。两人把电脑用毯子包起来,小心地放在车子的后座上,然后一路顺着慢车道开了回来。借用奥伦的话说,两人就像“抬着木乃伊似的把电脑‘请’进了皮克斯”,放到了公司储存数据的机器所在的办公室里。多亏了加林保存的文件,胡迪和影片中的其他角色终于起死回生。

两次打击和一次幸运以电光火石之速连续降临在我们身上,每一次都是事发突然,每一次都毫无预兆。这次经历让我们最受益匪浅的,就是教会了我们如何处理灾难过后的余波。简言之,我们并没有在推诿责任和相互指摘上浪费时间。在文件丢失之后,我们的优先事项清单依次为:第一,恢复电影文件;第二,修理备份系统;第三,设置预防措施,增加直接施行删除指令的难度。

需要指出的是,我们的清单上并没有“找出那个发出错误指令的人并予以惩戒”这一项。

有的人或许会对这样的决定有所质疑,因为虽然建立相互信任的企业环境不容忽视,但是不谈“承担”而只谈“责任”有可能会阻碍我们对卓越的追求。我对合理追究责任完全赞同,但在这件事上,我坚信:我们的员工都没抱坏心。想想看,你怎么能拿一个缺乏经验、一时失手的人开刀,以求控制和防范毫无征兆的偶然呢?另外,如果你希望与你共事的人能在遇到问题时自行处理,那么你就要用行动来贯彻这一理念。诚然,你需要就此事进行探讨,让大家切实认识到,今后一定要尽力杜绝此类过失。但同时也别忘了,你一定要言行一致。

那么,上述内容和随机自相似性有什么关联呢?简单来说,我们一旦理解了大小问题具有相似结构的道理,就更能保持处变不惊的心态。另外,这样的理念也能帮你以开放的心态接纳一个不容忽视的现实:如果无论多么周密的计划都无法避免问题的出现,那么我们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让企业各级人员都对问题承担起责任,同时具备解决问题的自信。我们希望让员工们感觉,他们不必得到别人的批准,就可以主动采取行动去解决问题。在上述事例中,加林因为需要照顾新生儿而在家办公,所以临时采取了每周更新一次影片文件的方法。要不是她,皮克斯就赶不上《玩具总动员2》的进度,这对于一家小规模的上市企业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我们不应为没有事先得到批准就采取行动的人扣上“胡闹”的罪名。如果你的企业文化赋予所有成员暂停流水线的权力,那么无论从字面意义上还是实际意义上,所有愿意为企业做出贡献的人,其创意积极性都将被最大限度地激发出来。换句话说,面对突如其来的挑战,我们得出奇制胜才行。

我们从中汲取的第二条经验,涉及我们对大与小、好与坏、重与轻的理解。很多人认为,意料之中的小漏洞与不可预测的大灾难之间有一条清晰的界线。这样的理念导致我们错误地认为,我们应该采取不同的方式——也就是我在前文中所说的两只桶的概念——去分别对待这两种问题。但是,这所谓的界线是子虚乌有的。在本质上,大小问题是没有区别的。

这是一个至关重要却难以消化的概念。绝大多数人喜欢给事情排序,把大的问题排在前面,把较小的漏洞放在后面。然而,小的问题太多,无法一一考虑,因此,人们会在大小问题之间划出一条分明的“三八线”,把全部精力放在大的问题上。但我认为,这并不是唯一的做法:如果我们给更多人自行解决问题的自由,如果我们能容忍他人的错误(而非拿这贬低别人),我们就能把精力用来解决更大的问题。在这种情况下,即便遭到突发事件的袭击,我们也不会惊慌失措,因为我们已经摆脱了恐惧失败的阴影。这样一来,企业和个人都能用最清醒的头脑去应对问题。这样的方法虽然不能彻底根除错误,但凭我的经验,会让错误的数量越来越少,出现的时间间隔越来越长,且能让我们及早地发现问题和处理问题。

在刚遇到问题时,我们往往并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有的问题看似不起眼,实则是企业成败之间的那道界线。你可能习惯对问题进行分类,但对于如何分类的判断或许是错误的。难点在于,我们总喜欢给各种问题分出孰大孰小、孰轻孰重,并且因为小问题的数量太多而懒得理睬。但是,如果你能将处理问题的权力下放到企业各个层级,那么无论眼前的问题是大是小,人人都会敢于(且乐意)尝试着自己动手解决。我无法预测员工的一举一动,也不知道他们将采取怎样的解决方式,但这未尝不是好事。设立与问题性质相匹配的解决机制,这才是关键。

第9章 认清“暗藏势力”

人们一般认为意识是在大脑内部生成的,但加州伯克利大学感知理论专业的阿尔瓦·诺埃教授却对意识有着不一样的见解。他认为,意识是我们通过行动或参与与周围环境产生的互动。也就是说,意识是在一定背景下出现的。他这样写道:“我们的一生,都需要通过他人来体现,都离不开环境的映衬。我们不仅会受到外界施加的影响,并且天生就会受到自身发起的影响的左右。我们与世界是一种互动、联结的关系,而非相互分离的。”他用金钱举例,说明金钱只有在处于一个相互联系的庞大体制中时才有价值和意义。在日常生活中接触到金钱时,我们往往只会看到金属片或高韧性的长方形纸张上印着的数字,但实际上,我们对金钱的思考要复杂得多。对金钱的看法塑造了我们对生活方式的解读,对应得利益的思量,对身份地位的解读,以及对自己和他人的评价。

我们对职场关系、朋友关系、家庭关系以及社会关系的思考,要比我们看到的更复杂。这些概念——我们可以称之为自我模式——塑造了我们的感知。然而,这些概念都是我们每个人独有的,没有人对各种关系的看法是与你一模一样的。要是大家都能记住这一点,那该有多好!绝大多数人游走于世间,总认为自己的观点才是绝对真理,其实或许只是因为这是我们唯一了解的观点罢了。我们时不时会对别人产生误解,因为对彼此的话和话中的寓意理解偏差而大动干戈。这么多的经验,应该足以让我们顺藤摸瓜地发现我们对现实的感知有多么片面了吧?但答案并非如此。我们必须要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历练,才能懂得他人的感知和体验与我们自己的相去甚远。在富有创意的环境中,人与人之间的不同能够成为可利用的资本。但如果我们不能认识和珍惜这些不同,那么这些分歧不但不能丰富我们的创意,反而会侵蚀创意。

尊重他人的观点,这听起来非常简单,但想要在你的企业中普及这个理念,却是异常艰难的。这是因为在我们的思维模式受到挑战时,我们不仅会竖起心理防线,还会选择视而不见。这一点在科学上亦有论证。所谓“确认偏见”,是指人们偏向于接受那些对自己的既成理念有着确定作用的信息,而不看这些信息的真假。这个概念最早是由英国的心理学家彼得·沃森于20世纪60年代提出的,沃森做了一系列实验,证实了人们对与自己所持理念相悖的信息会采取不予重视的态度,并引起了不小的反响。(暗藏势力会导致我们做出错误的判断,这么明显的道理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来证实吗?)

第三部分 创新之路永不停止

第10章 保持开放的心态

1.利用审片会共同解决问题

审片会是皮克斯企业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这不仅仅是由于审片会能让大家在制作过程中给予反馈评价,更主要的是因为审片会上收集大家反馈评价的方式。与会者要将自己尚未完成的作品在导演和同事面前展示,因此他们需要在入场之前把自负之心收起来。各级人员都要以谦虚的一面示人,因此,我们的导演需要营造出一个让大家能安心卸下“自我”的环境。在《勇敢传说》例会上,马克·安德鲁斯用旺盛的精力成功做到了这一点:他唱着20世纪80年代的老歌,用绰号活跃气氛(比如吴老兄、K博士),还一边把大家提议改动的地方用简笔画画出来,一边嘲笑自己的绘画能力。他逗一位昏昏欲睡的同事说:“你今天能不能再给我拿出点儿精神头?”对另一位把工作完成得无懈可击的同事,他喊出了每位动画师梦寐以求的几个字:“嘿!就这么定了!”虽然可能并非每位动画师都能得到这样的认可,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只要完成自己的演示和发言,就一定能博得全屋人如雷的掌声。

审片会把团队尚未制作完成的作品拿出来与大家分享、供大家分析,这个我们每天早上例行的“功课”自然要算一项团队活动。其实,这个活动的形成并不简单。加入皮克斯的各位,每人都有一套自己的价值观。大家都想要大展身手,彰显自己的价值,而不愿意厚着脸皮把未完成的作品或拙劣的构思暴露在大家面前,也不愿在导演面前冒傻话。我们所要做的第一步,就是让这些人明白,在皮克斯,人人都要把未完成的作品公之于众,并且人人都有自由评论的权利。意识到这一点,大家的尴尬就消除了,也更勇于发挥创造性思维了。一旦我们把解决问题时遇到的挣扎搬到台面上,听大家畅所欲言,互相学习、互相激励的大门就打开了。为了让每天早上的审片会达到最佳效果,与会者要做到善解人意、表述清晰、胸襟大度,还要学会聆听。开审片会的目的,就是培养大家对彼此敞开心扉的能力,让大家认识到个人的创造力可以通过周围的人得到升华。

2.考察旅行

单纯地模仿前人必定会让作品流于俗套,但从表面看,模仿的确是一张安全的牌。人人都渴望安全,都希望冒最小的风险就能获得成功,而这种渴望,不仅会让个人误入歧途,还会搞垮整个企业。如果意识到组织的结构刻板僵化或是官僚气严重,我们就必须一边保护自己一边打破结构的条条框框。客观条件与人员本身都在不断的变化之中,打破桎梏的方式没有固定的答案,所以我们应该时常对这个问题进行讨论。

如果电影制作人员向约翰展示的东西带有严重的模仿痕迹,约翰就会让发言者暂停,告诉他们不要急着完成工作,抛弃自己熟知的东西,去探索未知的领域。他会告诉发言者:“请你务必走出去,多做一些调查。”

3.设限的力量

许多界限的存在并不是我们内部的工作方式导致的,而是因为受制于有限的资源、截止日期以及经济或商业格局的变动等外部现实因素,这些因素都在我们的掌握之外。但是,如果我们能从内部正确地部署,就可以通过在公司内部设定的界限来推动人们改进自己的工作方式,以及设计出新的工作方式。界限理念告诉大家,你不可能将你想做的所有事都完成,因此,我们必须设计出更巧妙的工作方式。我们不得不承认,许多人非要等到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会意识到调整的必要性。设定界限会迫使我们重新考虑我们的工作方式,推动我们在创意方面更上一层楼。

除此之外,设限还可以有效帮助我们“控制胃口”。以皮克斯为例,有时,我们制作的电影对投入的要求就像个无底洞,这时如果你不设定界限,工作人员便会抱着“我们只是在努力做出一部更好的电影”这样的心态,无止境地投入时间和经费。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因为他们对影片的某个细节非常在意,又无法在影片的整体背景之下对这个细节进行客观定位。在他们看来,想要成功,只能投入更多资源。

在完成任何一项与创意有关的任务时,要想让作品更加接近完美,你就会有一个长长的清单写满你想要加入影片中的特效和元素。你终究会发现,想要把清单上的东西都添加进去是不可能的。因此,你会定下一个截止日期,然后不得不把清单上的事项依重要性重新排序。你要经过艰难的取舍来决定清单上的哪些事项才是真正必要的,或许还要通过集体讨论来判定你的制作计划到底有没有可行性。这些取舍工作最好不要做得太早,因为制作工作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还没有摸清自己究竟该干些什么。但是,如果你做出取舍的时机太晚,你的时间和资源就可能被耗尽。

我的经验之谈是,在设立界限或规定工序的时候,我们应该考虑的是这些限制是否能够帮助我们的工作人员创造性地解决问题。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么关于这些限制的提案就不是你所要找的答案。

4.科技与艺术的融合

“艺术挑战科技,科技激发艺术。”

5.短期实验

“火车模型失事要比真的火车失事好多了。”

6.学会观察

我们的大脑对三维物体的认识必须有整体性,要将物体的各种不同形式都包括在内。举例子来说,我们对鞋子的印象,必须将细高跟鞋到铁头长靴统统包含在内,而不能太过狭隘,将一些比较不常见的例子排除在外。我们大脑的综合能力是一项不可或缺的技能,而有些人却能通过在综合与具体之间切换获得更加清晰的视角。

艺术老师在培训新学生时有一些特别的技巧。比如说,他们会将物体倒置过来,好让学生单纯地去观察物体的形状,而不是将其看成一个熟悉而易于辨识的物件(比如一只鞋)。大脑无法扭曲这个倒置的物体,因为大脑没办法自动将对“鞋子”的既成观念套用在这物体上。另一个诀窍就是让学生们将注意力放在负空间上,所谓负空间,即物体周边除物体本身之外的所有空间。我们具体来看,在画一把椅子的时候,一位没有经验的绘画者可能会画走形,因为她对椅子的样貌很熟悉(作画者脑中对椅子的印象会造成干扰,让她无法将眼前的物体写实地记录下来)。然而,如果你要求作画者将除椅子之外的空间画出来(比如说椅腿之间的空间),这时,空间比例就会掌握得更好一些,椅子本身看上去也更真实一些。原因在于,虽然大脑会将椅子当作椅子来看,但对椅腿之间的空间却没有赋予任何意义(因此,也就不会将这空间按照作画者的思维模式予以“纠正”了)。

我为大家介绍这个话题,并不是想说服大家学会绘画,而是想告诉大家,人人都可以避免受到偏见的干扰。这并不是说我们不会产生偏见,只是说在考虑问题的时候,我们可以通过一些方式来屏蔽掉偏见的干扰。比如说,通过画“椅子的负空间”,我们就可以提高自己的观察力。只要把目光聚集在椅子之外的空间上,就能使椅子显得更加突出;不要死盯着问题本身不放(而是把注意力转向问题之外的大环境),就可以帮我们收获更好的解决方法。具体来说,在皮克斯,我们会把有问题的某一个场景隔离出来单独评价,但我们渐渐发现,想要修改这幕戏,我们通常还需要在影片的其他部分做些改动。因此,我们就必须把注意力放在出问题的场景之外。经过积累,我们的制作人员已经学会不在问题本身上纠结,而是从片子的其他部分寻找解决办法。依此类推,在面对迪士尼制作团队与监督小组之间的矛盾时,我们可以通过规范双方行为加以缓解,但实际上,想要根除矛盾,我们就要质疑监督小组存在的根基。事前的规划,也就是导致问题出现的错误理念,才是真正需要消除的。

7.事后检讨会

召开事后检讨会有五重意义,前两重比较浅显,后三重就有些深奥了。

  • 总结学到的经验。我们的绝大部分经验都是在制作过程中获得的,这一点毫无疑问,但这些经验却并不一定是前后连贯的。大家可能都汲取了宝贵经验,却没有时间把这些经验传授给他人。制作中的某个工序可能出了些问题,但大家身上都有任务,没有人有时间去处理。工作完成之后,大家聚在一起,不失为一种巩固经验的方式。检讨会为我们提供了分析思考的宝贵机会,这种机会在工作进行过程中是不可能有的。
  • 把经验传授给没有参与制作的人员。即便所有制作人员都收获了经验,检讨会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让那些没有参与项目制作的人也能从中学到经验和教训。我们所做的许多决策都是依照经年积累的经验得出的,因此旁人看来或许会无法理解。所以,这些检讨会为他人提供了一个讨论的机会,让他们可以学习或是反驳某些决策背后的理念。
  • 避免不满情绪愈演愈烈。许多失误是由误解或是情况不明导致的。这种情况带来的不满情绪如果不及时处理,便可能一直持续数年之久。如果我们能够给大家提供一个讨论的平台,让他们在相互尊重的前提下表达自己因受到误解而产生的委屈,那么大家也就不会再抓住这些不快不放了。心中郁积的不满在项目制作结束之后仍久久不能消解,这样的情况我见得多了。如果我们让大家在事后检讨会上一吐心中的不满,这些消极情绪就能很快消解。
  • 利用会议规划来促使大家反思。我喜欢利用原则和规矩来引导大家反思。事后检讨会、智囊团会议以及日常审片会等,都可以促使大家进行自省和剖析。我们为事后检讨会所做的准备工作与会议本身同样重要,也就是说,为会议制订议事日程的过程就会促使我们进行自我反省。如果说事后检讨会为大家提供了一个公开解决问题的机会,那么会前的准备工作就好比是在为成功解决问题铺设道路。我甚至可以推断说,会议上90%的收获都要归功于会议之前的准备工作。
  • 高瞻远瞩。在事后检讨会上,大家可以就下一个制作项目进行思考。一次成功的会议可以启发大家提出一些对未来的项目有益的问题,虽然不能保证一定会找到正确答案,但如果我们能鼓励大家拟定出有前瞻性的问题,我们就抢占了先机。

8.学无止境

经过这些年的发展,我们的免费课程已经囊括了雕塑课、绘画课、表演课、冥想课、肚皮舞课、真人电影制作课、计算机编程课、设计与色彩理论课、芭蕾课等。为此,我们不仅要花费时间从外面请来最棒的老师,还要承担让员工在工作日去接受课程培训的损失。

我知道,许多企业的老板可能都会考虑,这样的课程到底有没有实际意义,值不值得投入成本。我必须承认,上文中提到的皮克斯大学为大家带来的互动机会,完全是个我们意料之外的惊喜。但是,皮克斯大学的目标绝不是想要把编程人员转变成艺术家,或是将艺术家转变为肚皮舞达人,皮克斯大学的用意是想让大家明白不断学习新东西的重要性,鼓励大家去尝试没有做过的事情,保持大脑的敏捷和灵活。

在人生初始的童年时期,我们非常容易接纳别人的理念,因为我们不得不如此。毕竟,绝大多数儿童接触到的东西都是他们从未见过的,他们会自然而然地愿意去拥抱新事物。然而,如果这种开放的心态果真益处多多,又为何会随着成长而渐渐淡漠了呢?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原本好奇心旺盛的我们变成了惧怕突发事件,自以为知晓一切,又一心想要拥有绝对控制权的大人了呢?

这让我回想起许多年前的一个夜晚,当时我的女儿正在加州马林的一所小学就读,我去参观她的学校举办的艺术展。我在走廊里踱来踱去,观赏着从幼儿园到小学五年级的学生创作的绘画作品。我发现,一年级和二年级学生的画要比五年级学生的画看上去更漂亮、更新颖。不知从何时起,这些五年级的学生突然觉得自己的画看上去不切实际,便开始怀疑自己,变得畏首畏尾。结果怎样呢?他们的画作变得呆板生硬,越来越缺乏创造力,或许他们是害怕别人会看穿他们的“缺点”吧。这种因担心别人的评价而生的恐惧,阻碍了创造力的发挥。

如果连小学生都会因恐惧而生出诸多忌惮,那么,成人需要通过训练——有的人甚至称之为修持——才能驱赶心中的自我怀疑,才能敞开心扉,也就情有可原了。韩国禅宗有一个理念,认为大家应该去尝试未知的领域,这个理念还有一个专门的名称,叫作“不知心”。拥有“不知心”,是创意人才们的一个目标,意即我们都应像孩童一样,敞开心扉去面对未知的事物。同样,在日本的禅学中也有一个理念,认为人不应被自己所知的东西束缚住,这个理念叫作“初心”。许多人需要修炼数年之久,才能保持住这份心态。

创建一家新企业时,企业的创建者需要持有一种初学者的心态,也就是所谓的“初心”。他们必须用开放的心态去面对一切,因为他们刚刚上路,有什么可怕的呢?(这一点,许多人一直到后来才有所察觉。)然而,随着企业的成长,许多领导者逐渐把这种初始心态抛之脑后,因为他们自认为已经掌握了成功的要诀,也就是说,他们不愿意再做初学者了。这或许是人性使然,但我认为,这部分人性是我们需要加以克服的。如果你压制了初学者的心态,就很容易重复自己的老路,而不是去开拓新的疆土。换言之,我们本意是要规避失败,到头来却更容易掉进失败的沼泽。

第11章 未来等你创造

“预知未来最好的方法,就是去创造未来。”

管理的起点

创意文化管理札记

几年来,在营造一种健康的创意文化并保护这种文化的过程中,我们总结了一些理念。但要注意:请把每一条理念当作一个起点或一条往深层探寻的通道,而不要直接视作定论。

  • 把高明的点子交予平庸的团队,点子就会毁在他们手上。把平庸的点子交予一支卓越的团队,那么团队要么就对点子进行改进,要么就是将点子推翻,提出更好的构想。也就是说,如果你能组建一支优秀的团队,那么他们就能给你好点子。
  • 在聘用员工的时候,请给予他们发展的空间,让他们的技能能够有所提升。这些员工未来能够达到的水平,要比当下展示出来的技能更加重要。
  • 永远记得:发掘那些比你聪明的人才。即便雇用强者看起来会造成潜在的威胁,也要冒这个险。
  • 如果你的企业里有人不敢畅所欲言地提出建议,那么受损失的人是你。不要因为一个点子的来源不够“正统”就不重视,因为,灵感可以来自任何地方。
  • 仅仅敞开心扉接受别人的点子是不够的。集思广益、广开言路,这是一个需要我们主动采取行动的长期积累的过程。作为管理者,你必须学会激发员工们的灵感,还应该时常激励他们开动脑筋为公司出谋划策。
  • 在职场环境里,有诸多导致大家不能坦诚相见的障碍。你的任务就是去挖掘并扫除这些障碍。
  • 与你意见相左的人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你需要去理解对方观点背后的道理。
  • 如果你的企业中弥漫着一股恐惧感,那么这背后定有原因。我们的任务有三:一是找出原因所在;二是把原因弄清楚;三是把这原因根除。
  • 想要驳倒反对意见,最有效的利器就是对自己观点的笃信。
  • 通常来说,在抒发可能会引起争议的观点时,大家都会有些顾虑。而智囊团会议、审片会、事后讨论会以及点评日都是鼓励大家勇于直抒己见的方式。这些鼓励自我评估的方式,都是我们为让大家说真话所做的努力。
  • 如果大家在走廊里要比在会议室里更容易说真话,那你就有麻烦了。
  • 许多管理者都觉得,如果自己没有对消息掌握优先权或是在会议上被搞得猝不及防,就表示自己没有得到管理者应得的尊重。拜托,别这么斤斤计较好吗?
  • 想要轻描淡写地低调处理问题,可能会让别人觉得你要么是在回避问题,不坦诚,要么就是无知或漠不关心。把问题与大家分享不失为一种团结人心的方法,这样做能让员工觉得自己是企业中的一分子。
  • 我们对成败所下的第一结论通常都是错误的。只看结果而忽略过程的评估方法是会造成误导的。
  • 不要天真地认为只要能规避错误,你就不必费心纠正错误了。实际上,规避错误的代价往往要比纠正错误的代价更惨重。
  • 变化和不确定因素皆是人生的组成部分。我们不应抗拒变化,而应该磨炼在意外发生时迅速恢复的能力。如果你不能时刻准备揭露和探索那些不可见的因素,那么你就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领导者。
  • 管理者的任务并非规避风险,而是营造一个让员工能够安全承担风险的环境。
  • 失败不一定是坏事。实际上,失败一点儿都不能算是坏事,而是做新尝试时必然出现的一种结果。
  • 信赖他人并不代表你相信此人不会犯错,而是在他犯错时你仍然信赖他。
  • 在遇到问题时,负责实施计划的人必须拥有最终决定权,也就是说,他们不必得到上级批准就可以制定相应决策。寻找问题以及解决问题是每个员工的责任,每个员工都应该拥有暂停流水线的权力。
  • 事事都顺利进行是不可能的。如果以此为目标,会让你以员工所犯的错误作为评判标准,而忽略了他们解决问题的能力。
  • 不要妄想等到事事完美再公之于众。早些与人分享,多多与人分享。作品在完成之时会绽放光彩,但是在制作过程中却只是丑小鸭。
  • 一家企业的沟通体制不应成为组织结构的翻版,人与人的交流不应有等级的阻隔。
  • 切忌制定过于烦冗的规矩。规矩的确可以为管理者减轻负担,但也会为其余95%的人带来羁绊。不要为了5%的人的利益而设置规矩,对于有违常理的行为单独处理就好。这虽然会加重管理者的工作量,但最终对企业的健康发展是有好处的。
  • 有时,设定限制反而能激发创意。令人不适或看似不稳定的环境,或许能催生优秀的作品。
  • 挑战那些极端困难的问题,能迫使我们用新的视角看问题。
  • 一个组织要比构成组织的个人更容易停滞不前、难以改变。不要以为泛泛的协议就意味着改变。即便大家表面赞同改变,但想要让一支团队真正行动起来,是需要你实实在在付出心血的。
  • 在运作良好的企业中,各部门的工作事项虽然存在差异,目标却是彼此相联的。如果只偏重单个部门的工作事项,那么大家的利益都会受损。
  • 想要见证伟大,就必然经历一段不伟大的平庸,这个道理有些人是不能理解的。在创意环境中,管理者的任务就是捍卫新生的构思不受这些人的摧残。放眼未来,不要驻足过去。
  • 新出现的危机并不一定意味着噩运,这些危机可以测验和彰显一家企业的价值所在。另外,解决问题的过程往往可以将员工们的心凝聚在一起,敦促大家将目光放在当下。
  • 卓越、品质和优秀这三个词应该是通过付出而获得的,应由别人冠给我们,而不是由自己来宣称。
  • 不要一不小心把稳定错当成了目标。平衡要比稳定来得重要。
  • 不要将目标与方法混淆。我们应坚持不懈、不遗余力地通过优化、简化及提高效率等方式努力改进我们的工作方式,但这并非我们的目标。打造出优秀的产品才是我们的目标。